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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最后一舞（第1页）

郑军防守第二战，在项成的指挥下，可以说是一场华丽的大捷，放在同时代的战役当中，也是光芒四射的一场战役！这场战斗完全结束之后，项成命人砍伐大量的树木，错乱的仍在军队必经的大道上，想以此拖慢秦军骑兵的行进速度，进而拖慢秦军整体的速度。

次日，项成将大营向北移动了20里，于此处安营扎寨，此地更加靠近北边小道，因此可以迅速策应北边的军队，刚下好营寨，却得哨骑接连来报，一骑报：“报，北方小道出现小股秦军。”紧着另一骑报：“禀将军，王城援军抵达我军北方，已当道扎营。”

此前项成得报，由环列之尹率领的援军已从国都赶来，项成当即立断提前遣人让其速去北边驻防，果然不出项成所料，左丘恭果然在此处派遣了一支奇兵，企图绕行至郑军背后，与秦国主力形成合围之势，将项成团团围住。

郑国援军刚刚抵达，秦国这支由齐坚率领的奇兵也在两个时辰后到达，郑国援军得到了仅仅两个时辰的休息，根本没有时间修筑防御工事，齐坚见眼前的郑军衣衫褴褛，队形参差不齐，于是没有做任何的修整，选择直接向郑国援军发起了进攻，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郑军，虽然数量上多过秦军，但是几乎没有多少正规军，战斗力可想而知，当即便陷入苦战。

项成得到消息，之前又在路上设下障碍，料想秦军主力抵达尚需要一些时间，便想分兵前去支援北边，先行解决北边的秦军，众将劝谏，以本部兵马本就不多，不宜分兵救援为由，让项成打消了这个念头，此刻他们只能期望援军能多拖一会儿北边的秦军，别无他法，不料这个时候，又一哨骑飞马来报：“禀将军，大营向南20里外出现大股秦军，直逼我军大营。”

众人惊骇，项成急忙召集诸将迎战，引军据敌。

以项成的估计，秦军主力从梦泽关而来，过鱼肠道，再快怎么也得两日路程，加上自己在路上布置的障碍，如何也得再拖延一天，秦军竟然只用了一日，便直扑项成而来。

再说秦军这边，左丘恭在孙英出发之后，又修整一日，亲统大军随后，两军相隔数十里，左丘恭没有期望孙英率军能有多大作为，却没想到半路便接到孙英溃败的消息，左丘恭知道孙英是会败，可他败的太快了，左丘恭立即分出一支前军，由自己亲自率领火速支援前线。

左丘恭率先头部队快速通过鱼肠道，期间路遇孟起的部队，收拢残部，好生安慰；又行进不多时，左丘恭看见路上项成布下的断木，没有迟疑，果断下令骑兵弃马，所有人步行迅速越过路障，留下部分人马清理路障，为后面大军开路，然后又带着剩下的人奔袭，仅只一日，秦军主力与郑军相隔只数里，秦军遥遥便能望见郑军的旗帜。

见已看见郑军大营，左丘恭下令后军变前军，全军全速向郑军行进，黑压压的部队迈着沉重的步伐前行，行军的脚步声震天动地，惊的猛兽四处逃逸，飞鸟遁入云中。

不多时，秦军已达营前，左丘恭没有阵前挑衅，亦没有扎下营垒，埋锅造饭，而是拉开阵势，直接向郑军发起进攻，和防守的郑军短兵相接，郑军也毫不示弱，依靠坚固的防御工事抵抗秦军，两军瞬间拼作一团，在两军战的正酣之时，只见郑军之中猛地飞出一将，马跃数丈，挺枪而出，看样子是直奔左丘恭，细看之下那人正是项成。

项成一路拼杀，如入无人之境，秦军像被利刃斩过的芦苇，一片接一片倒下去，竟然无人能挡住项成，项成一边拼杀一边大喊：“左丘恭来战！左丘恭来战！”，左丘恭却并未回应他，左丘恭知道项成在想什么，项成越来越深入，身边的秦军也越来越多，但他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。

这时，秦军一裨将拍马而出，战不几回合，项成枪起处，裨将便被刺于马下，秦军众将大惊，又不知哪里出来的两员大将想要挡住项成，两将联手，只勉强吃下十数回合，竟然一时不能分胜负，不多时，又来一将，四人鏖战在一起，再战十数回合，项成逐渐吃力不住，于是故意卖个破绽，拨马而走，佯装败走，其中一秦将见状大喜，真以为项成败走，驱马来追，欲取项成首级，正追之时，忽然一道寒光从前方袭来，项成回身一枪，秦将躲闪不及，正中心窝，顷刻间人仰马翻，项成再取秦军一将，其余几人见此不敢再追，只能勒马回阵，项成正欲往复冲驰，忽见大营方向骚动，人声大躁，又听见鸣金传来，却原来是大营东门被攻破，秦军如潮水涌入，项成又望了一眼被秦军层层护住的左丘恭，心生无奈，只得回防，便跃马冲入本阵大营之中。

左丘恭稳坐中军，远远望见项成连斩两将，又往返驰骋，复斩数十人，所向披靡，连连赞叹：“郑国有如此勇将，也不能逃脱灭亡的宿命，这实在是上天要灭亡郑国，非战之过。”两军交战两日，左丘恭下令秦军不得给项成喘息的机会，车轮战是一轮接着一轮，后续秦军也陆续抵达，与左丘恭会和。

秦军如潮水一样，一波接一波的涌向郑军，最后一日，项成从巳时一直战到申时，不得片刻喘息，好几次都是李荫拼死，方才护住项成，此刻的形势对于郑军，任是何方神圣恐怕也无力回天，渐渐的，郑军越来越少，秦军却越来越多，战至最后，郑军将领全数尽没，只剩下项成与李荫两人。

此时李荫已经被鲜血浸透，身上负伤数十余处，用尽全身力气也支撑不住，重重地一头栽倒在地，口中鲜血喷涌而出，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声音，似乎有话想说，却难再张口讲话，项成拖着沉重的身躯，一步一步走到李荫身边，挡在李荫身前，紧紧护住李荫，又击退一拥而上的秦军，项成自己也身中数箭，勉力支撑得住，项成来到李荫身边，一手执剑支撑着自己，一手紧紧扶住李荫，看着李荫口中鲜血直流不止，项成没有多言，一直护着他，直到李荫不再动弹，方才放下扶着他的手。

秦军也停止了继续进攻，一是因为此时仅仅剩下为数不多的郑军在做困兽之斗，再是秦军中有人大喊：“生擒项成者，赏千金，赐食邑。”这一激励的消息在秦军中一遍一遍传开，很快便传遍了全军上下，听到这一消息，秦军不再疯狂的进攻，转而变得有点兴奋，他们慢慢的围成一个圈，朝项成靠去。看着眼前披头散发，用长剑撑着身体，看似奄奄一息的项成，却无人胆敢近前。

郑军大营之中此时被血气与死寂所笼罩，战死的军士尸首堆成一座座小山丘，有秦军的，有郑军的，秦军垒着郑军，郑军又压着秦军，犹如月下的一座座坟岗，让人寒意四起。

项成如同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矗立在中央，站在阴影中的他像死神一般，无人能看清他微微起伏的胸膛，秦军之中没有人确定他是否还活着，一群人与一个人对峙着，对峙到何时，无人知晓，就这样，过了不知道多久，四周除了死寂，还是死寂，甚至有人吞咽唾沫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。

项成浑身上下早就被血水弥漫浸透，透过垂在脸上的长发，他已看不清眼前究竟有多少秦军，可是他能感觉到周围的人慢慢的不再躁动，又闻秦军之中有人大喊，便知道左丘恭想要生擒自己，项成忽然扭动了一下身体，然后便突然开始放声大笑起来，如同死神将要进行最后的收割一般，身经百战如秦军，也不禁胆寒，他们可哪里见过这样像怪物一般的人，不！他不是像怪物！他就是个怪物！明明是秦军人多势众，可秦军被项成这一举动吓得连退数步，甚至有退后不及时的人被压倒在人群之中，有人踩在他身上，又没站稳，于是又跟着倒下，接二连三的秦军被踩在脚下，嚎啕声此起彼伏。

项成环顾四周，望着眼前这些可笑的秦军，想不到啊，自己就要死在这样一群人的手上了吗？项成又狂笑不止，忽然，项成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剑，躁动的秦军握紧了手中布满汗水的武器，有人开始发出怪叫，以给自己壮胆，有人两腿颤颤，想往后跑，一股莫名的绝望袭遍全身，像这夜的寒冷，钻心刺骨，让人胆寒不已。

但是项成拔剑却并不是要继续拼杀，只见他拔出长剑，若有所思，然后反手置于脖颈之上，望着夜空中那一轮明月岿然不动，他似乎在沉思，又似乎在回忆，自己戎马一生，身经百战，做到了郑国的大将军，最后以这样收场，也算死得其所，大丈夫当战死沙场，何须马革裹尸！忽然项成大喊一声：“吾，不辱王命！”说完便引颈自戮，一股鲜血如同雨水般洒向空中，四溅在周围秦军身上，秦军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，有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，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喊吓得瘫坐在地上，有人趁着混乱想要上前分得项成的尸首，以期谋求一点功勋，正要得手之时，却被周遭裨将喝止，众军悻悻。

项成自刎之后，大营外围剩余的郑军将士依然拼至最后一刻，数千郑军，从战斗开始到结束，竟无一人投降，这着实让左丘恭感到震撼，从军数十年，也未曾见过此景。

左丘恭来到项成的尸首旁边，静静地独自站了许久，闭上眼，一言不发，他为项成这样的英雄勇士不能为大秦所用感到惋惜，他为项成是他的敌人而感到遗憾，他更为项成的死感到难过！此时此刻，他不是大秦的左丘恭，他只是一个无名之辈，正为自己友人的逝去而哀悼，有那么一瞬间，左丘恭在想，自己有一天会是以何种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呢，自己也会如项成一样吗，战死沙场，壮烈一生？

而北边的郑国援军，此刻也早已全军覆没，领军的环列之尹拼死抵抗，最后被阵斩，大部分的囚徒做鸟兽散，齐坚的秦军清扫战场后，迅速与大军汇合。

此战结束后，左丘恭下令，就地垒土，厚葬郑军，不要让山林野兽辱没这些英勇之士，唯独有一人的尸首没有被安葬，那便是项成，对于项成，这个自己惺惺相惜之人，左丘恭还需他助自己一臂之力，在他眼里，有时候死人比活人好用。

左丘恭分出一支前军，由孟起领军，快马先前往郑国国都——郑城，这支特别派遣的“先锋”军队带着项成的尸首，马不停蹄的火速前进，想要将这噩耗带给郑国人，让郑国人好好瞧一瞧他们的“上将军”，由此击垮郑国人的心理防线，以期让郑君开城献降，毕竟上兵伐谋，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将者最高的追求。

左丘恭一再叮嘱孟起不可鲁莽行事，只将项成尸首交予郑国人看见即可，不可意气用事坏了他的大事，孟起说自己征战多年，请左丘恭放心，绝不会出错。

左丘恭很清楚郑国现在孤立无援，项成是他们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，郑国能够有效抵抗的力量已经被彻底消灭，现在的郑国犹如困在笼子里的獐子，只能静静的等待自己宰割，他不信郑国人糊涂到能据一城而抗大秦。

郑城之中早已开始戒严，城门执勤的军士催促最后一波进出城的百姓后，便要关上城门，这时，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疾驰而来，却被军士拦下：“时辰已过，不得出入。”只见赶车之人一语未发，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，军士但见令牌，立马放行。马车随即出城，一头撞进夜色中，迅速消失在众人的眼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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