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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（第2页）

皇帝听到那个&ldo;苏&rdo;字，已料到她说的是苏颜华。他心中尖锐的一突，仿佛有一个伤口被剥去了痂皮，汩汩沁血。那血水流到眼前的床榻上，昏杂黯淡的帐沿、床围、锦被也都染上了一层殷红，诡异触目，不似人间。皇帝吃了一惊，猛然回神，方看清那是红地织金万福万寿纹的枕套在反光。

枕套兀自红亮，枕上的太后却脸色苍白，气若游丝。她的双唇已经变成晦暗的青紫色，却仍全力扇动着。皇帝连忙将耳朵附在太后嘴旁。

&ldo;她……她不是……&rdo;

屋里屋外都静得很，仿佛这世上就只剩了他们母子二人。皇帝极力凝神细听，可太后嗓子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，那些字词语句，一圈一圈打着混，绕着弯，听不真切：&ldo;……她……是……你们……&rdo;

皇帝胡乱的点着头。他不知道自己在答应什么，可他此时除了点头答应又能做什么呢？

太后的声音愈发含混散乱，渐渐变成低沉的呢喃，梗在她的喉头：&ldo;你要……要……好好待她！&rdo;皇帝咬着牙：&ldo;是太后！&rdo;那后字仍在嘴边，他只觉得手上一松。

皇帝心中又急又痛，失声叫起来：&ldo;太后！&rdo;又转身向着外间喊：&ldo;太医！太医！快！&rdo;

守候在外间的太医们赶忙进来。院判高瑞坤打头奔至床前，顾不得许多忌讳先伸手切了脉，一张面孔顿时唬得死灰一般。他迟疑的去探太后鼻息，怔了好半晌方转过神来，朝着皇帝哀声道：&ldo;皇上，臣等罪该万死！太后娘娘她，她已经崩逝了。&rdo;

皇帝一时失神，怔怔的立在床前。屋中众人闻言插烛般齐齐跪下地去，嚎哭之声响彻寝间内外，他却直如不见，闻若未闻。

高瑞坤不禁魂飞魄散，生怕皇帝有个好歹自己脱不了干系，便大着胆子跪行一步上来，狠狠的磕了几个头，扬声奏道：&ldo;皇上，皇上请千万节哀。&rdo;

皇帝悚然清醒，又打量一遍屋中众人方想到此时应该举哀。他曲膝在床前跪下，凄声叫一句：&ldo;太后‐‐&rdo;刹那间哽咽难言。

少时有人上来替太后整理仪容，太医跟一应闲杂人等依序退下，就连皇帝，虽悲痛难抑，也只得传旨起驾回宫。

只听小太监唱道的声音遥遥飘散开去，锦岚再顾不得其他，狠下一条心扑跪在皇帝脚边，一面哀声道：&ldo;皇上请恕罪！&rdo;皇帝心中毫无防备，仓促往后面一退，竟打了个趔趄。周勇贵眼明手快，赶紧一把扶住。锦岚见状连忙磕头。

皇帝对太后身边的宫人一向和蔼。尤其锦岚，时时处处陪在太后左右，几乎是瞧着他长大的，便更多了一分亲近。当下非但没有生气，言语中竟带了些关切：&ldo;姑姑何出此言，快请起来吧。&rdo;

锦岚却并不起身，反伏下去磕了个头：&ldo;谢皇上。&rdo;又道：&ldo;奴婢有要事向皇上禀报，苏姑娘的身世另有隐情！请皇上‐‐&rdo;皇帝眉间一紧，打断她道：&ldo;朕已经知道了。&rdo;

&ldo;知道？&rdo;锦岚有些吃惊。

皇帝面色殊无异状，只是声音略显沉重，道：&ldo;太后临终之时已经告诉朕了。&rdo;见锦岚犹有狐疑之色，便又道：&ldo;姑姑请放心，朕已经答应了太后，一定会好好待她。&rdo;说着亲自上前搀起她，一面又道：&ldo;姑姑你服侍太后这么久，必定十分辛苦，从今往后就好好歇着吧。其余的，朕自有主张。&rdo;又转身对周勇贵道：&ldo;你们千万要仔细照应姑姑，饮食起居一应不能怠慢。&rdo;周勇贵自然满口应是，一面打起帘子让皇帝出门。

外面皇后领着各宫主位正候在廊下，远远瞧见御驾出来，连忙整容端肃下去。皇帝视若无睹，板着面孔匆匆出了垂花门。片刻却又返身回来。只见门边一个熟悉的背影扶着宫人的手缓缓起身，正是苏颜华。

皇帝本已有近一个月没见过她，此时突兀的遇着，那身姿形容，竟像片刻也未曾离开过一样。皇帝心底有一瞬间的恍惚。仿佛她还是从前的那个她，而他也还是从前的那个他。他们之间没有隔着宫廷惊变，没有隔着母债子仇，更不是同父兄妹、骨血至亲。他们只是男人跟女人，他们还有长长久久的将来，还有无可限量的明天。

&ldo;奴婢传星恭请皇上万福金安！&rdo;

尖细的女声眨眼间将他拉出幻境。他竟分不清此时究竟是现实还是梦魇。茫然抬头一望，廊下众人纷纷回身行礼，苏颜华也扶着初月的手重新肃下去：&ldo;民女苏颜华恭请圣安。&rdo;

皇帝心中愕然一痛‐‐可惜！只可惜如今，人面依旧在，世事已全非。他眼中波光一闪而尽，极力平缓了面色向众人道：&ldo;都起来吧。&rdo;众妃嫔、宫人、太监们便又轰然谢恩。嘈杂之声让人不禁头痛欲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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