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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皓本来情绪掌控得好好的,可一看到后面那几个字,瞬间崩塌了。他无处遁形的哀伤,被明晃晃的日光照得一清二楚。
他红着眼,在碑前坐了下来。
&ldo;爸,我过来看看你。&rdo;周皓把花轻轻靠在墓碑上,&ldo;她前几天走了,到你那边去了,你要是在地底下碰见了她,你俩好好唠唠。她老了,变化挺大,就怕你认不得。爸,这么多年我也没回来看你,你别跟我一般见识。我心里过得比谁都苦,你是知道的。你不还老给我托梦,让我想开点嘛,别老跟自己的妈妈过不去。&rdo;
说到此处,周皓已经彻底哽咽,嘴唇颤抖着发出低回的呜咽,他用手背揩了把脸,湿漉漉的,然后把酒洒在了他父亲的碑前。酒瓶里留下了一大口,他咕噜一下子全喝掉了。
辣,呛喉。
&ldo;爸,你在下面好好的,反正再过个几十年,我也就下去陪你了。时间快得很,也就一眨眼的功夫。你看你一走都走了快二十年了。爸……&rdo;
周皓污浊的嗓子里变得含糊,&ldo;你帮我问问……帮我问问妈,她为什么这么对我?爸,有时候,有时候我也很难过……&rdo;
只有在死去的亲人面前,周皓才敢展露最真实的自己。
他这一哭,后来直接抱着他爸的墓碑,头顶烈日睡过去了。这些日子折腾得太累了。
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。他浑浑噩噩地爬起来,跟他爸作了最后的告别,就离开了墓园。
然后,周皓便坐公交车去了乡下的爷爷奶奶家。
最后一次见两老人还是高一的时候,一晃,都快十年了。在终点站下了车,周皓站在简陋的村口站牌前,不知该往哪个方向。
以前的路,全变了。东南西北分得清,就是不知道他爷爷奶奶家在哪个方位。他选了条最宽的水泥路,往前走,路过杂货店,门口围了好么些人,操着本地方言说得正兴起。
周皓走了过去,那些人也用打量的眼神看着村里的外来人。
&ldo;请问,周侯贵家往哪儿走?&rdo;他也用的方言。
村里人很热心,一位中年女人从小板凳上&ldo;嚯&rdo;地一下站起来,往东面指了指,一面比划一面说,&ldo;就那儿,过了前面的桥,向右拐,第二家就是。&rdo;
人们好兴问他,&ldo;你找周侯贵有啥事啊?&rdo;
周皓没回答,只是笑了笑,&ldo;谢谢了。&rdo;然后就顺着提示,过了桥,向右拐……
后面还响起一道泼辣的声音,&ldo;到了他家,让侯贵明天到村里把这个月的低保领了!&rdo;
房子还跟十年前一样,三间屋的小平房,前面有块院子,只是多年的风霜雨雪,墙壁早已斑驳蜕皮。大门开着,他拎着行李走了进去。
堂屋里头,他的奶奶坐在藤椅上,眯着眼,努力穿针,怎么的都穿不进去,她把线用嘴过了遍,再碾了碾,还是没穿进去。
&ldo;这眼睛,不中用咯……&rdo;
另一端,他的爷爷觑起眼,看着老伴,没说一句话,又低下了头。
周皓把他们风烛残年的模样看了又看。
&ldo;爷爷,奶奶。&rdo;周皓站在堂屋门口,朝里喊了声。
奶奶放下手里的旧衣服,抬起头,浑浊的老眼里立刻沁出了湿润,&ldo;好、好、好,我的大孙子哟。&rdo;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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