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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魂葬海17（第2页）

徐老六顿了顿，继续阐述道：“是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样的谣言的，况不论老祖是否真的写过这样一封书信，闵朝皇帝相信一封临死盟书能在几百年后发挥作用，真是异想天开，杞人忧天啊。”

徐老六扶额惊叹，就因为东路皇帝的些许猜疑，就让许多人送了命，人命还真是这世上值不了太多价钱的东西啊。

“人命对于那些坐在庙堂之上，接受参拜敬仰的人，本就如同草芥，不管割了多少，死了多少总是还会长出来的。俺说出心里话了，该你了，老六。”祁老大回过头来，干涩的喉结在脖颈滚动，手掌艰难的支撑这身体，他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，不让徐老六看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，他并不知道徐老六还会不会杀了自己，徐老六也是个隐瞒秘密十几年的人，心思藏得极深。

“行了，行了，老大都这时候了，还打肿脸充胖子，强撑着呢！俺要害你，早就在地上下手了。”徐老六早就看出祁老大故作平静的模样了，只是不好意思拆穿罢了，现在看着他的双腿如同雨里的烛灯一样飘摇晃动，也顾不得情面了，略带戏谑的安慰他。

祁老大面色愈发的难看了，被戳穿了并不好受，但是还是强撑身体，没有放松瘫坐下去他不想让自己变得，看上去的那么无用。他还是要面子的，虽然他对面只有一个人了。

徐老六笑了笑，上前扶住他，平和的说：“老大，俗话说，人往高处走，水往低处流，是也不是。”徐老六看向祁老大，真诚的眼眸没有半分虚假。

祁老大点点头，表示认可，祁老大也终于不再强撑着了，将身子全挂在徐老六身上，任凭他带这自个往前走。

“人呐，这一辈子，就是在爬楼梯，跟咱脚下这石梯一样，一步一个上下，往前蹬总是要耗费气力的，停在原地，可就永远看不到出路咯。”徐老六将祁老大的半个身子都压在自个身上，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，话说着开朗，身体却也渐渐的吃不住了。

“老大，你不好奇俺来这老祖墓里有啥子企图么？其实也是为了攀一段路，一段上长生宗内门的路！俺在外门几十年了，与俺同时进来的师兄弟们也有几十年了，可俺们都没见过长生宗内门样子，外山和内山是横着铁索栈道的，外山的人没有几个去过内门的。长生宗待俺很好，内门的弟子对外门的人也没个居高临下，颐指气使的神气模样，可是俺这辈子还是想去看看内门长什么样子，这老祖墓的东西就是投名状！”徐老六咬着牙，拖着祁老大向上走，就算走不出去他也要带着祁老大往前，不能抛弃。

祁老大已经快要接近昏厥了，可也强打精神，迈动双腿跟着徐老六节奏向前。他听了徐老六的话，只是担忧的说：“投名状！只是怕长生宗看出你这是盗出来的东西，还要治你的罪哩。”

徐老六没有说话，只是更加奋力的爬楼梯。他没有解释自己心中的想法，他怕说出来，祁老大的精气神就全断了，再也醒不过来了。

他想，什么疑棺七冢，什么墓中财宝，恐怕一大半都是骗人的。每一名长生宗的人，在死之前都会告别亲友，安顿后事，随后前往长生宗秘密公共墓地—道魂葬海，会有专门的人在他死后悄然把尸体掩埋在那里，大部分人都会这样回归上天，除了死于非命，有其他原因不能回归道魂葬海的。老祖白松是病死的，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。他猜史书上讲老祖白松归葬属国，以天子礼下葬，不过是骗人的鬼话，用来衬托闵文宗虚情假意，道貌岸然！老祖肯定是葬在了道魂葬海的，这不会有什么例外。

那为什么还有黑瞎子镇的守墓人呢？这地下庞大规模的地宫构造是用来干什么的？徐老六不知道，但是既然有守墓人，有地宫，有守墓人死绝后，迁移镇上全部居民的祖训，那肯定老祖白松是在藏着什么秘密，以待几百年的后人发现。那秘密是那封四方盟约？有这种可能，但恐怕不是，如果真有这文书，不在鲁国王庭，横戈甲士保护下，那也是在长生宗的内门密室中。怎么会藏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？

黑瞎子镇地底的地宫也是有闵朝官员的监督下才建造的，那闵朝肯定有地宫的构造图纸，而他们居然没有给祁老大一份？他们知道这地下有老祖的秘密，但怕明面上得罪鲁国和长生宗，就让俺们这些游离三教九流之外，见不得光的人来挖，让俺们做打手。幸亏宗门对俗世百业都有布局，现在自个就是那个破局的人。

但这也是猜测，万一真的那封有盟书呢？万一盟书就藏在这里呢？万一老祖白松没有埋在道魂葬海，贪图薨后，在阴间的荣华富贵，就埋在这里呢？

徐老六本来的设想，是跟着祁老大看看这地下的虚实，要真的有老祖白松留下的秘密，拿去作个投名状，有个机会去内门见识见识，也不算是费了一般辛苦。如果这真的是老祖白送的墓地，那他肯定是不会跟任何人讲自个来过这里的。他在投机。

这是个局，老祖白松与闵文宗博弈的局。这是徐老六看不透的局，但是只要走到真正的墓室前，打开棺椁，一切的事自然就会有眉目。

……

……

“历史”在里昱朝和闵朝的正史中，史官对鲁国公白松的评价算不上很好，甚至故意贬低，但这也属实怪不得史官们。在昱朝尚立时，白松他的出身，无凭无据，一直是个谜团，他没有父母抚养，是在一个江湖道人的宗门——长生宗里长大的。

稍稍长大以后，昱朝皇帝看中他还有些才华，招入朝堂，他却会在大庭广众面前淡然的说出反叛的话，他会在朝堂上面对公卿大臣，横眉冷对，剑指贵胄，咆哮公堂，也会毫不避讳的践踏东陆大臣的锦绣华服，在当时看来，这就是个以妖术魅惑皇帝，祸乱朝纲，狂悖坏礼的妖道。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位打了败仗的将军，这种人死后在东陆得到的谥号应该野、炀、戾、愎、慢、狃、讟、谄等，但很奇怪的是他弄出这些事后，却没有遭到昱朝皇室的清算，反而在昱朝灭亡，闵朝建立过程中成为一个隐居幕后，出谋划策，极少出来主事的谋臣。

而闵朝正史中对白松的记载很少，有限的记载常常是：某年某月某日，松劝主，主从之，遂伐。对于白松如何分析局势，如何劝说太宗皇帝，为何太宗皇帝会听从他的建言献策等问题，依史而写，力求详细的闵朝史官没有明确记录，史官也不愿意称鲁国公白松的字：恒远，或者爵称，来表示对白松本人和对王侯应有的尊敬，反而直呼其名：松，所以有史学家猜测白松与太宗皇帝关系其实并不好，但也就只是猜测而已，因为白松在闵朝建立后，他直接位列三公，而白松本人在闵朝建立的过程中，并没有史料记载他的突出贡献，这是很奇怪的。

而鲁国公白松薨后，在不到半年内，大批来自不同地方，天南地北，大大小小的官员从闵文宗治下的中央朝廷辞职，转而就职于白松薨后同宗弟治下的诸侯国——鲁国小朝廷，渐渐的隐于俗世的江左白氏隐约有和中央朝廷分庭抗礼的实力，这种情况直到闵朝末年才被打破。而闵帝国的中央朝廷从一开始就想要改变这一情况，却一直有心而无力。

史料中的语焉不详，和白松身上的种种谜团，让民间茶馆说书的艺人，和失意的文人墨客有了发挥的空间。对于史料中记载不详的战事，说书人把白松描绘成算无遗策，足智多谋的军师，在艺人们巧舌如簧，日说月演下，各种有白松参与的光怪陆离，跌宕起伏的战争故事纷至沓来，流传甚广。

而文人骚客们，则是动起了笔杆子，有的写出了《战争史话》这样演绎书籍，将白松描绘成策划王朝更迭，信奉仙道的幕后棋手；有的写出了《白松传》这样的个人传记，将白松描绘成不得意的，没有门路的，面容娇柔的读书人，时常出入风月场所。更有甚者写白松与狐猫精怪化成的美女佳人，发展出了人鬼情未了等等禁忌之恋。这些书籍数目繁多，而民间喜闻乐见，官府屡禁不止，颇为无奈，想着反正没有人会真的信这些书的臆想之词，遂只好放任自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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