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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章 浔州盐荒（第1页）

话分两头。老臣何青担心的浔州锣族人，李贤禀奏的广西匪患，到底什么情况呢？

锣族人世代聚居在浔州大藤峡的深山里，狩猎、耕田，与世无争。可如今，盐巴却成了大藤峡各洞各寨的头等难事。整个广西，土匪有好几股势力，有的已经发展成为割据，但军报一直是匪患，桂林府、南宁府、梧州府、浔州府都有土匪出没。广西的盐巴主要靠广东运来，但广东的盐商以匪患、倭患为借口，进广西的盐停运了。各州府的集市，每天都有人在打听盐价，每天都听见盐价在涨，可从不见有一粒盐出售。浔州匪患轻一些，但盐荒一点也不差，甚至更严重。锣族人多贫，没有屯盐的习惯，

“大头领，我们回来了！”纪山和两个随从，空手回到纪家寨。大头领纪文福问：“怎么？还是没买到？”

“没有，整个浔州一粒盐都没有！听人说，梧州也没有！”纪山大口灌了一碗茶。

“黑市打听了没？”

“黑市……黑市涨到九百文了！但是要先交钱，三个月后给盐！”纪山回答。

“哎！九百文，这是要吃人啊！你们回去歇了吧，过几天，再下山看看。”没有盐吃，整个锣族的族人还怎么活？盐的问题，大头领纪文福似乎到了山穷水尽，即使黑市有盐，他们也根本等不到三个月，再有不到一个月，就要过年了。

“鸷儿，回家啦！爹回来了！”纪山在外面呼唤着儿子纪鸷，远处一个男童闻声跑过来。一同的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，这是大头领的女儿甜妹。

“纪山叔叔，买到盐没有？”甜妹问。

纪山笑呵呵地说：“甜妹也知道我买盐去了……没买到，今天，街面儿上没有。”

“那街面儿上什么时候才有盐啊？”

“这个，我也不知道……”这个问题，纪山也回答不了。甜妹一脸不开心，因为她爹纪文福，为了族人能吃上盐，几个月来天天愁眉不展。甜妹跟纪鸷挥了挥手，纪鸷也挥了挥手，“姐姐，明天再找你玩。”纪山父子向大头领略一躬身，回去了。

回到家，纪鸷问他爹：“爹，为什么买不到盐？”纪山说：“到处都没有盐，买不到。”

“黑市上有盐！”纪鸷冒出这样一句话。纪山被儿子弄得有些懵：“谁给你说黑市上有盐？”

“寨子里的人都知道！你不知道吗？你怎么不去黑市买盐？”

“黑市的盐，要九百文！你知道九百文是多少？”

“不知道……”

“九百文，能换两石大白米！够你一个人吃两年！”

“两石大白米！吃两年！那咱不吃盐了！省下银子来，可以天天吃大白米。”

“人可以三天不吃米，但不能一天不吃盐。”

“一天？一天就不行？一天不吃盐，人能死吗？”纪鸷继续追问他爹。

“别问了，等你长大了，自然就会明白。赶快练功去！不能偷懒！”

“是！”

纪山是大头领纪文福最信赖的亲随，是纪家寨也是大藤峡最优秀的猎人。儿子纪鸷，从小就跟随纪山习武、打猎，纪山希望纪鸷长大，能成为“鹰鸷”一般的猎手。

纪文福有一个大儿子叫纪云，甜妹是他的小女儿。纪文福是纪家寨的头领，也是大藤峡三十六洞十八寨锣族人的总头领。从锣族人的观念上来说，纪文福是锣族人的老大，纪云是未来的老大，甜妹是大家的大小姐。同样，纪鸷长大后，要像父亲纪山一样，成为大头领的亲随护卫。

当年，蒙古人并没有彻底击败锣族人，蒙古人撤退后，锣族人隐入深山。大山最深最高处，也是锣族禁地——九层崖锣神庙。可能是有锣神的庇护，一直到元庭远遁大漠，锣族人都没有受到任何来自官方的有效管理，锣族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。改朝换代成大明后，锣族人才开始慢慢走出深山，以谨慎的态度面对这个新的王朝。久而久之，锣族人和汉人之间的交往越来越密切，但从语言、服饰、眼神、行为等各个方面，都能快速区分出锣族人。锣族人还有纹身的传统，在周岁时，给男孩纹圆环形锣纹，给女孩纹草叶藤纹。最早都绘在手背、手臂、脸颊、耳后等明显位置，很容易识别，遭难后，全部改到臀部这个私密位置。根据十八长老口中的歌谣，大藤峡是锣族人的发源地，浔江是锣族人的母亲河。大藤峡上九层崖锣神庙是锣族人圣地，用于存放圣物金锣。大藤峡分东峡、中峡和西峡，中峡最高，就是九层崖所在地。大藤峡山高峡深，有浓雾，有毒瘴，有暗河，有恶兽，共有大小三十六洞七十二寨，这一百零八个头人中，选出十八长老和一个大头领。平日里，各洞各寨以耕织渔猎为生，到了锣神节，就会集中到九层崖，共祭先祖。

铜锣隐藏巨额财富的故事，在汉人听来，是传说；但对锣族人来说，是信仰。在锣神庙锣神塑像前，就供奉有锣族仅存的一片铜锣残片。破解铜锣地图之谜，带领族人重获财富，成为后继历代锣族大头领的宿命。一百多年来，由于残片缺失，历代头领毫无进展！最近，有第二个铜锣残片现世。江湖传言，锣族人的中兴之主将出现。锣族人已连续三年举办祭锣神大典，这是锣族人自元朝灭亡后，近百年少有的公开承认铜锣的存在。锣族人公开祭祀锣神，目的是请其他三位长老现身，凑齐铜锣残片。但三年来，没有人把残片送回来。反倒是，江湖上已有人叫价十万两银子一片。而盯上铜锣残片的眼睛，有很多！

广西梧州有个姓虞的老头，年逾花甲，自称是锣族长老传人的儿女亲家，手上的残片是随嫁过来的陪嫁。虞家祖上有些田产，家资颇丰，到他这一代，有个独子。机缘巧合，虞家独子娶了锣族长老传人的独女。之后，虞家的日子光景每况愈下，一年不如一年。亲家公病故，小俩口也一直不能生育，没有子嗣。虞家人投了大本钱做生意，生意没做成还欠了一屁股债。虞家独子在雨夜里躲避债主，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。儿子死后，儿媳妇一病不起，成了药罐子。虞老头变卖家产，上下卖个净光，不够还债，也不够给儿媳妇看病。不到一年，儿媳妇也撒手人寰，虞家只剩虞老头一人，且家徒四壁。儿媳妇临终时，把铜锣残片交给公公，也说出了铜锣残片的秘密，更是表达了“愧疚”，都是残片克败了虞家。虞老头对铜锣宝藏的说法根本不信，但坚信这东西是“不祥之物”。不过他还是愿意包装了铜锣宝藏的故事，添油加醋一番，要卖了残片换钱，还债，并了此残生。

虞老头不信的故事，这世界上信的人多了去。虞家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，看热闹的村民、债主、投机的商人、官家的探子，都有。当然，最早到达虞家的人，都已亲手抚摸或亲眼目睹了残片的存在。虞家有铜锣残片的事，一传十，十传百，已获公认。虞老头最早的打算是五百两银子出手，被人讥笑一番后，决定二百两就卖。现在看来，一千两都打不住。铜锣宝藏本来是锣族人的一个传说，外族人不会信。现在第二片残片现身后，传说成了可能。这么值钱的东西，虞老头孤寡老人一个，没人打他主意？因为这残片是真是假呢？需要一个证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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