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滕府惊变 其四（第1页）

到得黄府，黄若水心急如焚，直接就往门里闯，却被门口的一个奴仆打扮的人拦了下来。

那奴仆见她坐着牛车而来，虽然满身污秽，倒也不敢难为她，只是说道：“这位女郎，有什么事吗？”黄若水一呆，说道：“我找我阿爷。”那奴仆也一呆，说道：“你阿爷是谁？”黄若水微怒道：“我阿爷自然就是这黄府的家主。”

那奴仆看着黄若水，眼神奇怪地说道：“这里是兰府，上面大字不是写着吗？以前这里倒是黄府，但那个家主黄松不是已经被喂了野兽好几年了吗？......啊......你......你......你是......”那奴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，瞪大眼睛看着黄若水，慢慢地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。

黄若水如同晴天霹雳！这些年来，她忍辱苟活，一方面是为了像极了槐头莫斤的拔陵，另外一方面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阿爷。她一直没有来看阿爷，固然是怕给阿爷带来危险，内心又何尝没有为阿爷而不得不活的屈辱感和抱怨。谁知道，阿爷早已化为一堆白骨！身子晃了晃，黄若水松开拔陵的手，昏倒在地。

那御奴大惊。虽然他从别的奴仆的言语和态度中，知道这个女郎在家不受待见，连奴婢都可以欺负，只有她郎君会一心一意护着她，但她毕竟是主人。要真出了事，他们这些奴仆的下场可就难说了。那御奴冲了过来，一番威胁，唬得兰府的奴仆赶紧同他一起把黄若水抬上了牛车。御奴载着黄若水和哭哭啼啼的拔陵，急速往滕府赶去。

黄若水只是一时悲痛忿怒攻心，被那牛车颠来颠去，半途就醒了过来。她一动不动的躺着，任由拔陵哭喊着。车到滕府门前，却见几匹马也跑了过来，正是滕天狼一行射猎回来了。

众人看到牛车，都好奇地望过来，不知是哪位内眷出行，却看到满身污秽的黄若水躺在车上，脸色惨白，衣衫凌乱，同样满身污秽的小拔陵在一旁哀哀哭泣。阿汉大惊，跳下马急冲过来，对御奴大吼道：“她怎么了？”一边问，一边跳上车抱起了黄若水。那御奴吓得扑通跪倒在地，哪里还说得出来一句话。

黄若水突然挣扎着站起身来，使劲推开阿汉，扭曲着脸，用仇恨的眼神盯着阿汉，嘶声道：“我阿爷的坟墓在哪里！”阿汉一呆，说道：“你阿爷不是在黄府吗？他一个大活人哪里来的坟墓？”

黄若水知道阿汉不会对她撒谎，一口恶气无处宣泄，大吼一声“你们这些歹毒的恶人！”又一头栽倒。阿汉急忙抱住若水，一边喊着若水的名字，一边向阿罗看过去。阿罗躲开阿汉的目光，冲御奴大吼道：“你们今天去哪了？”御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：“女郎她......她......她去了什么兰府·····”

那黄府就是阿罗卖的，他当然知道兰府就是黄府。眼见得事情露馅了，滕阿罗不由得大怒，一掌打得那御奴脑浆迸裂，死于非命。回头见阿汉呆呆地望着他，只得尴尬地说道：“那黄松不识好歹，就在我逼若水去你房间那天，在刑房自杀了。”阿汉脑袋嗡嗡地，不知如何是好，想起刚才若水之言，下意识地问道：“那他的坟墓呢？”阿罗挠挠头，说道：“当时也没想到她会生孩子，所以尸体扔在野外喂野兽了。”

阿汉一呆，大怒道：“阿干，你......你......你......”突然跳下车来，一头向滕阿罗撞去。阿罗兜手抓住阿汉，又惊又怒，喝道：“阿汉，你疯了吗？竟然要为了一个女郎跟你阿干动手！”阿汉不说话，只是拼命挣扎，又哭又撞。滕天狼脸色难看，勒马转头就走。其他人见了，也都赶紧跟了上去，就剩下阿汉和阿罗在府门前打闹。

黄若水悠悠醒来，见御奴惨死于车前，阿汉和他阿干正扭住一团，而拔陵跪坐在自己身边哭泣，不由感觉万念俱灰，伸手轻轻揽住拔陵，低低啜泣。阿汉虽然跟阿干扭打在一起，却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若水，一听若水醒来，赶紧放开了阿干，跑上车把若水扶了起来，一手牵着拔陵，慢慢走进了滕府。阿罗一见阿奴放了手，早躲进了府中。

黄若水始终不吃不喝，一直躺在床上，精神也越来越萎靡不振。这样过了三天，阿汉终于想到办法，柔声道：“你在屋里，孩儿他也不愿出去，你看他现在脸色都变苍白了。咱们不如出去走走。府邸的后院池塘边，有蒲公英开了，咱们带孩儿去透透气吧。”黄若水看了拔陵一会，终于挣扎起身。阿汉便带着娘俩，高高兴兴地来到了池塘边，拔陵立即四处给阿娘寻找蒲公英。阿汉看到一株大大的蒲公英，赶紧摘下来，送到黄若水唇边，说道：“这应该是这里最大的一朵了，来，吹飞它！”黄若水目光呆滞，只是流泪，也不张嘴。拔陵也跑了过来，催着阿娘吹蒲公英。

突然，一个人影一闪，迅即夺走了阿汉手中的蒲公英。阿汉定神看去，却是正一脸得意的拔岳。拔陵大怒，喝道：“快把蒲公英还我阿娘。”就扑上去抢。拔岳用左手一拨，就把拔陵摔翻在地，然后笑道：“你外公都被野兽吃了，你倒来和我抢蒲公英。”

阿汉见黄若水脸色大变，忍不住勃然大怒，喝道：“你这个牲口！”猛地扑了过去，伸手要揪拔岳的衣衫。拔岳心中一慌，左手一挡，把阿汉的右手挡在外面，自己的右手中宫直进，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阿汉的胸膛上。阿汉的身躯被那只小手击得腾地飞起，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，鲜血从嘴里狂喷而出，然后咚地一声巨响，摔到了地上，一动不动。

黄若水一声尖叫，冲到阿汉身边，把浑身是血的阿汉抱在了身上，拔陵也哭叫着扑向了阿爷。这时，本来在拔岳后边远远跟着的阿罗也已经飞身赶到。阿汉看着黄若水，脸上充满了愧疚，断断续续地说道：“对不起若水女郎，我只是爱慕你，从没想过给你带来灾难。是我毁了你的人生。我感激你，终于在我临死前肯抱着我了，让我心满意足地死去......”强撑着说完这些，头一歪，就断了气。

阿罗大惊，双手抢过阿汉，一脚把黄若水踢飞了出去，转身就往议事堂跑，一边大吼着：“阿爷阿爷，你快救救阿汉，快救救阿汉啊......”

滕天狼正在议事堂处理事务，听到外面动静不对，放下已久的心又提了上来，心中暗叹：“我滕家终究逃不过此劫。罢了！”站起身来，正要走出门去，却见阿罗满脸惶急地抱着耷拉着脑袋的阿汉冲了进来。滕天狼心神巨震，伸手接过阿汉，寒声说道：“他们居然对阿汉下手！”急忙把阿汉平放在地上，去搭阿汉的脉搏。

滕阿罗喊道：”拔岳还小，他只是不知轻重，不是有意的。阿爷你赶紧救救阿汉啊。”滕天狼一边把着阿汉的脉搏，一边试着阿汉的气息，又不断叫着阿汉的名字。良久，终于抬起头来，满脸铁青，问阿罗道：“你是说，是拔岳打死了阿汉？”阿罗大惊，扑上去抱着阿奴的身体，反复摇晃呼喊着阿奴的名字。阿汉的头颅软绵绵地耷拉晃动着，哪里还有一丝气息。

阿罗红着眼睛，颤声对阿爷说道：“拔岳顽皮，抢了阿汉手中的蒲公英。阿汉生气了，就去打拔岳。拔岳幼小，出手不知轻重......”滕天狼闭上双眼，双手慢慢握成拳，全身微微颤抖着。过了几息，滕天狼睁开眼睛，平静地对阿罗说道：“阿汉已经魂归赤山了。既然是拔岳打死他的，你让拔岳来给他叔磕头赔罪吧。”

滕阿罗心中惴惴，迟迟疑疑地不动身。滕天狼说道：“阿汉是你弟弟，他被你儿郎打死了，你想就这么把他入土了吗？”滕阿罗无言以对，心一横，去把拔岳带了过来，让他给阿叔磕头。拔岳撇了撇嘴，说道：”阿叔这么弱，不被我打死，也会被别人打死。”滕阿罗正要说话，却听滕天狼说道：“你阿叔不喜习武，你打死你阿叔算不得本事。阿公站在这里不动，也不还手，你如果能够打伤阿公，那才是真正的大英雄！”

滕阿罗大骇，张嘴要说话，却被滕天狼恶狠狠地用眼神镇住了，根本不敢开口。拔岳兴高采烈地说道：“有趣有趣，孩儿来试试。”蹦蹦跳跳地跑过来，似乎只是在玩闹，却突然就向阿公肚子上全力击出一掌。滕天狼鼓了鼓肚子，只听得小拔岳闷哼一声，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，远远地弹了出去，一头栽倒在地，再也没了动静。

滕天狼看也不看拔岳一眼，转身扬长而去。滕阿罗这才缓过气来，立即冲过去抱起拔岳。只见拔岳口鼻出血，昏迷不醒。滕阿罗悲怒交加，把拔岳抱回内室，急急命人找来疡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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