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功德林1616（第1页）

2024年10月18日天气：晴

伴着人中传来的一阵刺痛，我猛然间睁开了眼睛。久违的空气瞬间浸润我的肺部，我贪婪地站在阳光下，大口地呼吸着。

“你要是再不来，我都要自己出去了。”我看着眼前这个秀气的青年，鼻子里喘着粗气。

“快拉倒吧，我再不来怕是你真的挂了。”徐鹤清摆摆手，拿着铁锹一脸的嫌弃。想不到我当初对萧敬生说过的风水宝地，竟然会在今天派上这样的用场。

“好了，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处理吧！从今往后你就到别的城市生活吧，你现在已经‘死’了，千万别被人发现你还活着的事实。”

我不耐烦地摆摆手：“知道了知道了，我现在就回去收拾收拾行李，你以后都不一定能见到我了，后会无期。”我拍了拍身上的土，随后一路哼着歌，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路一路下山去了。

我走在郁郁葱葱的山间小路上，哼着一段豫剧。这种古老的艺术形式在民间已经越来越稀少了，随着时代的变迁，它伴随着越来越多的老年人的离世，缓缓地退出了这个时代的舞台。

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左右，我在一处小溪边停了下来，双手捧起溪水，打在自己的脸上。清冽的感觉瞬间从面部传来，我看着林间飞翔的鸟，感受着山间凉爽的风。活着的感觉真好。

就在我环视四周的时候，远处的一幢巨大的白色建筑吸引了我的视线。

“这附近什么时候修建了一座别墅？”我带着疑惑又好奇的心情，慢慢摸索了上去。虽然看上去那座别墅近在眼前，然而想要真正地接近它仍需要行进一段不短的距离。又走了将近二十分钟左右，我终于来到了这座别墅的附近。在它的侧面竟然修建了一条直通这里的台阶，青色的大石块修筑的台阶在我的脚下一直延伸到山下的尽头。看样子这里的主人为了这栋建筑花费了不少的心思。我沿着台阶一路慢慢走了上去，在快要到别墅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停住了脚步，里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。犹豫了一会，我还是决定念一下隐身咒，毕竟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，突然闯进来一位陌生人想必任谁都不会放下戒备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，我想，还是不被他们看到为好。

我藏在围栏旁的白色柱子身后，掐着手指，念动咒语：“天地之气，聚于我身。予我仙灵，隐我身形。急急如律令！”随着一阵轻风吹过，我从柱子后面慢慢走了出来。其实这种隐身咒，并不是让你真的在物理意义上的消失，而是让你在他人的意识里感受不到你的存在。你即使站在他们面前，只要不触碰他们，他们便不会察觉到你的存在。我记得在刚学会这段咒语时，便天天念着这段口诀去逗小猫小狗，顺便再捉弄一下我的哥哥。我记得很清楚，那段时间他的脾气变得很暴躁。

别墅的大门上挂着几个烫金大字：世外家园，老年人活动中心。看样子这里是一家异常偏僻的养老院。“什么人会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开这么一家养老院呢？”我带着满腔的疑惑，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上去。

别墅的大门开着，留了一条很大的缝隙。我侧着身，很容易便溜了进去。里面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，有的人在支烤架，有的人在洗一些水果，还有几个人聚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，不时地伴着一阵笑声。这些人几乎全部都是花白的头发，而且步伐缓慢。只有两位看上去十分年轻漂亮的女人，应该是这里请的护工了。她们在院里忙前忙后，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。这应该就是哪位上了年纪的富人在这里开辟的世外桃源了，啧，可真是懂得享受生活。

我四下看了看，抬头打量起了眼前的别墅。这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建筑，入口是一条长廊，尖尖的屋顶和镶嵌了各种颜色的玻璃花窗。紧凑的石制结构让这座建筑看起来层次分明，那种中世纪古堡的风格在这里一览无遗。一般来说，这里面住着的应该是某位神秘的吸血鬼，然而现实却与想象大相径庭。门廊旁边座落着一尊汉白玉雕像，雕刻成一个小男孩的样子，手里提着个花篮，此时篮子里面放着的，是一头头被串好的大蒜。还有几串醒目的红辣椒，挂在雕花的栅栏上。这种介乎于农家乐与古堡之间的即视感，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地跳跃。

我走过长长的门廊，来到了别墅的里面。一楼是一间大厅，里面放着很多的座位，正对面是一面宽大的荧幕，看样子这应该是由一间礼堂改造而成的影院。当然，它并没有失去作为一间礼堂的功能。高大的穹顶上雕刻着西洋的宗教壁画，从风格上来看，它应该是属于文艺复兴时期。沿着影院一侧的弧形楼梯，我来到了二楼，看样子这里应该是负责休息和娱乐的功能。左手第一间是一间宽大的会客室，里面的装饰简单，一张长长的桌子正对门口，两侧分别摆放着一株高大的绿植，与现代的办公室十分类似。说实话，我没弄明白他们保留这间屋子是什么意思。再往里走，便是什么书房、台球室、棋牌室、酒吧之类的了，都是一些日常娱乐的东西。但是有一间屋子的设施，让我有一些大跌眼镜。我没有进去，透过玻璃门可以在外面看得一清二楚。那间屋子不算很大，里面齐刷刷地摆放着很多台电脑，这些设备看上去都很新，应该没用过几次。

“这个年纪的人，会用这种东西吗？”反正，在电脑飞快普及的这些年当中，我是仍然没有弄明白它到底是怎么用的。人老了，脑子就跟不上了，会很本能地排斥自己难以学习的东西。时间久了，我们这个年纪的人，就会被时代给完全抛弃掉了。

到了三楼，这里应该就是他们住的地方了，每一间的门都紧闭着，看样子应该是都在前院了。出于好奇，我还是鬼鬼祟祟地打开了每一扇卧室的门。第一间卧室，颇有些园林的风格，古朴的实木书桌，黄花梨木的椅子，墙边还放着一排书架，上面还摆放着一些书；《人体解剖学彩色图谱》《康复疗法评定学》《内科学》《营养与食品卫生学》等等不一而足，看样子在这里住着的人应该是一名医生。只是，这里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了。我拿起床头的一张照片，抹去上面厚厚的灰尘。上面是一位青年，戴着一副无框眼镜，穿着一身白大褂，手里还拿着几本厚厚的书籍。看照片的背景，应该是在某个医院门口。我翻看照片的背面，角落里写着一行隽秀的小字：陈江明，摄于二零一九年九月一日。

第二间卧室，则是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民国风格，蕾丝边的绿色灯罩放在床头，冰丝面料的被子胡乱地团成一团堆在上面。第三间是传统的中式风格，第四间，是清冷的北欧风。总的来说，大部分的房间，看上去都不像是老年人居住的那种简单又实用的样式。可能有钱人的想法和我们不一样吧！

在走廊尽头，有一间开着门的卧室，我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了一眼。在里面的梳妆台前，坐着一个人，她看上去六十多岁的样子，正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头发。她穿着一身垂到脚腕的丝质长裙，将银白的发丝盘成一个高高的发髻，胸前挂着的蓝宝石项链，看上去异常醒目。像是要去参加一场盛大的舞会。

此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我顺着看了过去，屏幕上显示的人像让我瞬间愣在当场。

那个人，不正是夺了舍之后的徐鹤清吗！眼前的这个女人，到底跟之前的他是什么关系？

“晓然！肉烤好了，赶紧下来吃！”“哎！好嘞！”眼前这个被唤作晓然的女人，对着手机答应了一声，收拾了一下便下了楼。

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，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。我跟着她来到了人群聚集的院子，一股烤肉的香气已经开始在这片院子的上空弥散开来。我小心翼翼地混在他们当中，试图寻找到一些有用的消息。

“云朗，把烧烤料递给我。”“老王！别在那站着了，一会肉凉了就不好吃了！”“珊珊，把这个给那边的老胡送过去。”一个老头手里端着一个果盘，递给眼前的女人。看样子他的腿脚好像不太好。

种种繁杂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边，我很难在这种混乱的环境当中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。那个叫晓然的女人正站在院子的中央，身边还围着一些其他人，我慢慢走了过去。

“晓然，今天正式地欢迎你，加入到我们的大家庭当中来，以后有什么需要，请尽管开口，大家年纪都差不多，肯定都是有一些共同话题的。别拘束，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。”其中一个护工模样的女人拿着酒杯，对着中间的晓然侃侃而谈。

“大家年纪都差不多？这是什么意思？”我看着那个年轻的护工跟身边一群年迈的老人，心中无比困惑。

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我的脑中迸现。难道说？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，慢慢听着他们继续说了下去。

“既然无法改变这个事实，那我们不妨大方地接受它，谁说变老了就不能活出自己的精彩了？”“老金头说的对，来，为我们丢失的四十年干杯！”“干杯！”

下山的路有些难走，我沿着这条青石铺就的小路慢慢前行着，刚刚的震惊到现在还没有消散。这群人……都曾和徐鹤清有过交易，后来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给聚到了这里。那栋奇特的建筑和风格各异的卧室终于有了答案，他们并不是什么老年人，而是一群被夺走了时光的青年人！他们虽然是一副老迈的身体，但是心灵依然未受岁月过多的雕琢。他们，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，最特殊的一群人。

回到纸扎店时已经是傍晚了，路上的行人很多，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。我拿出钥匙准备开门，却忽然发现里面的风铃居然有些许的晃动。门锁是开着的，里面有人。

究竟是什么人会来这里呢？我百般不解。但是以防万一，我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，又掐起了隐身咒。念毕之后，我来到门口，轻轻推门走了进去。

风铃发出摇晃的响声，里面的人听到动静，都不约而同地朝门口张望了一眼。随后他们又互相看着彼此，一脸的警惕。

“头儿，就把它放这就行了吗？”其中一个人小声说道。“嗯，可以了，辛苦兄弟们跑一趟了，改天找时间挑个馆子，我请客！”说话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，身材健硕，目光锐利。正是萧敬生！

“萧哥你看你说的，这点活还用得着跟弟兄们来这套吗？只要你说往东，那咱绝不往西！”“行了别贫了，早点滚蛋吧！都下班了。”“好嘞哥！”萧敬生带过来的一行人在我的注视下推开大门，鱼贯而出。

萧敬生站在那口棺材面前，一言不发。“看来那天之后，他把装有李翠莲的棺材挪到这里了啊。”那么，他究竟是想干什么呢？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，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。虽然是掐着隐身咒，然而在他面前，我却下意识地提高警惕，不敢有片刻的放松。

“对不起，徐鹤清，我骗了你。你要的翠莲，我恐怕是不能将她完整的交给你了。三天之后，咱们会在这里做个了断的。我是个警察，是没有义务放你走的，虽然你救了我母亲的命，但代为承受的人，依然是我自己。”他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：“老徐头，你说你要是还在这里该多好啊！有些事，我还真是不太好应付啊！”

我安静地站在这里，默默地听着他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自言自语。他的手慢慢划过面前的这口水晶棺椁，踏着铿锵的脚步走出了纸扎店的大门。摇晃的风铃随着门的开合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我走到棺材面前，伸头向里面望去，那里面空空如也，哪里有什么翠莲的影子。

我看着门上摇曳的风铃，嘴里发出一声叹息：“看样子，他们之间的这场戏，恐怕是难以收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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