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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 上学（第1页）

开学的日子逐渐逼近，我和弟弟也逐渐习惯了城市里冷清孤独的生活，不再吵吵闹闹地要回乡下了。我也逐渐接受了在城镇学校读书的事实。

可是通知我入学的消息却姗姗来迟，周围的人都去上学了，只有我一个人还留在家中，成了一个暂时没书读的学生。我也不免有些失落，爸爸看着我低沉的情绪，苦笑着说：“女女，别人都去读书了，你还在家里，会不会很伤心？”

我强颜欢笑地望着爸爸说：“爸爸，我确实有点想去读书了。”

爸爸失意地低垂着头，慢悠悠地说：“女女，如果城镇的学校不接收你怎么办？我们又回乡下读书吧？”

虽然之前百般不愿来城镇读书，可是她已经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，如果突然又不能在城镇读书了，说实话，心中是很失望的，但是我也理解爸爸的为难，于是微笑着回答：“如果真的不能在城镇读书，我们就会乡下读书吧。”

爸爸酸涩地笑了笑，眼神坚定地说：“女女，你放心，无论如何，爸爸都会把你转到城镇读书。”爸爸的目光中藏不住的温柔和心疼，“不过，女女，我们还要等几天才能去上学，你不要着急，爸爸会处理好一切的。”

听着爸爸的声音，我的心就像朝朝暮暮漂浮在海面的帆船终于靠到彼岸。不知为何，我觉得爸爸的眼神变了，从前在乡下的时候，他做任何事都似乎都能够一帆风顺，无论任何难题都能迎刃而解，所以我觉得爸爸眼中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气，甚至有几分不可一世、高高在上的孤傲，自从来到城市之后，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孤寂和失意。从前对待我和弟弟，爸爸都是一种不以为然的态度，一副甩手掌柜的姿态，把我和弟弟的一切都交给妈妈处理，现在爸爸身上多了几分责任感和稳重。

我顿时感到舒心，莞尔一笑地点点头说：“爸爸，我知道了。”

终于等到了让我们一家人都如释重负的那个消息，学校让我明天去报到，那天晚上，我喜忧参半，喜是因为能读书了，忧是担心自己不能适应新生活，爸爸的脸上倒是又洋溢着一种得意的神情，或许是觉得自己还是有一定能力的。

第二天，爸爸带着我来到学校，我和爸爸都格外隆重，从衣柜里搜出各自最新的衣服，我和爸爸踏进新学校的校门，校门口有一个大伯在东张西望，爸爸急急忙忙地迎上去，热情地伸手给了他一包烟，说道：“大哥，我这个孩子读书的事，真是多亏了你。”

那个陌生大伯和蔼地笑着说：“没事。我们先进去吧。”爸爸笑容满面地跟在他身旁，一直小心翼翼地敢在他身旁，一丝不苟地观察着大伯的一举一动，积极主动地和大伯说客套话，那个大伯只是简单地回答父亲，很显然话不投机半句多，爸爸不由地露出尴尬和心酸的表情。一开始，爸爸一直把我遗忘在背后，我有些抱怨爸爸对我的忽视，后来看着爸爸僵硬又木然的笑容，我不禁心疼爸爸的卑微。

大伯先带我们来到一个办公室，办公室里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大叔，他目中无人地打量着爸爸和我，那个眼神中藏不住的嫌弃和嗤之以鼻，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，他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口烟雾，爸爸赶紧笑容可掬地走上前，热情地把烟双手递给对面的大叔，拘谨又腼腆地说：“我这个孩子刚上三年级，在乡下成绩还不错，希望您能通融一下。”

那个大叔接过爸爸的烟，随后不屑一顾地丢在一旁，爸爸的脸色顿时无助又委屈，但是脸上却不得不摆出不值钱的笑容，大叔不以为然地扫视了我一眼，冷笑了一声嘲讽道：“在乡下成绩好可代表不了什么，在我们学校可能就是垫底。”

我幼小而脆弱的心灵第一次受到巨大的冲击，在乡下的时候，我一直都是天之骄子，村里的任何人对我都是大加赞誉，我已经习惯自己包围在赞美声中，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轻视和贬低我，我情不自禁地感受愤怒，却又无能为力，结果只能是庸人自扰。

爸爸顿时无话可说，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犹如冻僵了一般，良久，那个大伯喜笑颜开地开口说道：“校长，这是我的一个朋友，希望您能通融一下，让小孩来学校读书，小女孩已经几天没有书读，她很想来学校读书。”

校长这才稍稍松口，拿起桌上的烟，打开桌子的抽屉，把烟推进抽屉里，高傲地伸出夹着香烟的手，悠闲地用大拇指挠头皮，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，冷冷地说：“好吧，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，你不知道今年有多少乡下的学生想转学来我们学校，我们学校算是镇上最好的学校，哪个家长不是削尖脑袋要把孩子送进来？”

大伯笑脸盈盈地说：“太感谢校长了，不知道安排在哪个班？”

校长敷衍地回答道：“现在每个班的学生人数都很多，你先去看看哪个班学生人数比较少，还要征求老师的同意。”随后就盛气凌人地朝我们挥挥手，“你们先出去吧，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。”

于是我们三人蹑手蹑脚地退出去了，走出门后，爸爸像无头的苍蝇一般不知所措地看着大伯说：“您看这件事该怎么好？”

大伯无奈地叹口气说：“算了，我们现在挨个班级问问，看看哪个班有空缺，还要问问哪个老师愿意接新生。对了，我们先去五楼搬一把桌子和一把椅子，不然等一下怕没有作为给孩子。”

爸爸二话不说，就跑到五楼搬桌子，大伯在原地等爸爸，我迫不及待地要跟上爸爸的步伐不让爸爸孤单地扛桌椅，可是爸爸却拒绝我了，他让我也在原地等他，我如饥似渴地望着曲折延伸的楼梯，终于看到爸爸吃力地肩上抬着一张桌子，手上拿着一把椅子，额头上汗珠不断翻滚着，我心疼地走上前要帮助爸爸拿椅子，爸爸再一次拒绝了，她努力挤出微笑安慰我道：“女女，没事，爸爸来拿就行，爸爸可以搬得动。”

我的眼里噙着泪，心里百感交杂，心脏就像被压在千斤巨石底下一般，连简单的呼吸都变得艰难。我默默地跟在爸爸的身后，可是爸爸真的搬得动吗？我看到的是爸爸压弯身躯的背影，看到的是爸爸颤颤巍巍的脚步，看到的是爸爸汗流浃背的衬衣，看到的是爸爸手上使劲爆出的青筋，看到的是爸爸因为自卑而火辣辣的耳朵。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，于是跑到爸爸身边苦笑地问：“爸爸，我来搬椅子吧，我可以搬得动。”

可是爸爸一如既往地摇摇头。源源不断的汗珠俏皮地铺满爸爸的整个脸部，额头上方的汗珠顺着脸庞滑落，有几滴放肆地跑进爸爸的眼睛里，爸爸的眼睛顿时感到酸痛，本能地想用手去擦拭，却发现双手被重物紧紧禁锢着，他只能勉强地眨巴着眼睛缓解疼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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